87   87

◎日月山川，歲月晴照。◎

安安的婚禮過後, 沒過多久，時間進入十一月，梁招月便迎來了保薦代表人資格考試。

這次開始的報名時間是在十月中旬, 因為就在北城出差, 梁招月報考的考試地點就在北城，而且相當湊巧的是，這次保薦資格考試的地點仍是被安排在融科資訊座。

依稀記得那年CFA考試，她來這邊考試, 還是周雲川親自送的她, 而且也是在那次考試之後，她們的關系往前更近了一步。

由於明天就要參加考試，周五那天梁招月早早結束掉手上的工作，準時下班。

周雲川照舊在國新大廈樓下等他。

大概是他每天都準時準點將車開到樓下等人, 一開始還會引起一些話題度，可等時間一長了，大家也都知道這是周雲川在追人, 而且追得相當認真, 完全不是那種一時玩玩的態度, 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。

梁招月彎腰坐進車裏，正準備系安全帶，周雲川快她一步，傾過身來幫她系, 梁招月手裏落了空，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，她說：“不是說好送我一輛車方便我上下班嗎？”

結果卻是鑰匙到她手裏這麽久, 她一次也沒有碰過他送的那輛車。

別說碰了, 她連看過一次都沒有。

而周雲川也像是忘記了還有這輛車的存在, 一次也沒有提起過。

周雲川笑笑地看著她，問：“想自己開車上下班？”

梁招月裝作思考一會，說：“是有點想，總不能都是你天天過來接我，”頓了下，她頗為認真地問，“你就沒有自己的事嗎？”

他應得倒是不假思索：“你不就是我最重要的事？”

不得不說，每人不喜歡聽情話，尤其這話還是從你最在意的人口中說出來的。

梁招月也不例外，她抿著唇笑了一會，說：“一碼事歸一碼事，我是很認真地在和你說。”

他揚揚眉：“難道我就不認真了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梁招月無言半晌，說：“該回家了。”

周雲川說：“是該回家了。”

他卻沒有抽身離去要開車的意思，就是那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。

梁招月被他看得心裏沒底，以為又是哪句話引得他突然文思泉湧，她問：“不開車嗎？”

周雲川垂眸，像是在思考什麽，但又許久沒有出聲，梁招月正要再次出聲提醒，卻見他擡起頭，註視著她的眼睛，說：“我們今晚回自己的家，怎麽樣？”

“回自己家？”

她話音剛落，就見周雲川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張門卡，放在她手心裏，然後合上她的四指。指間包裹著那冰涼的一張磁片，梁招月有種透心涼的感覺，其實這會車裏的溫度並不高，相反車裏的溫度是很適中，很舒舒適的。

但她卻是覺得冰冰涼涼的。

她的手握住那張門卡，而周雲川握住她的手，他說：“是回我們自己的家，望京新景那裏的家。”

梁招月心緒很是覆雜，這段時間，他沒少提過要回那個家，但她一次也沒點過頭，她也說不出為何一直不給他個答案。

這會她抿抿唇，故意說：“當初那房子可是被我賣了，現在還能回得去嗎？”

周雲川唇角略微彎起，他說：“買家是我，你想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。”

許是早就知道這個答案，梁招月一點也沒有驚訝。

畢竟那麽高價位的一套房子，能在短短一周內就出手，而且賣家沒有絲毫談價的意思，徑直打款，那會梁招月便多少猜到買房子的人大概就是他。

只是那會她一心一意只想離開這邊，到底沒去深思。

那會她想的是，他想當這個冤大頭就讓他當去吧，誰讓他錢多得沒處花呢。

但等車子開進望京新景所在的小區大門，繞過一條條熟悉的徑道時，梁招月心裏想的是，還好當初把這套房子買下的人是他。

這種情緒在抵達21樓，看到熟悉的屋內陳設布置時，瞬間達到了頂峰。

如他所言，這裏邊的每一處地方都還是保持那年兩人分開時的模樣。

就連那沙發上的抱枕、中島臺上的杯子，還有幾本被她擱在茶幾上的雜志，擺放的位置還是那麽的巧妙。

梁招月看著，心裏百感交集。

周雲川從身後抱住她，說：“還記得那年你考試的時候嗎？”

梁招月點點頭，沒作聲。

他說：“今年又是你考試的時候，地點還是在融科那邊，我想趁著這個機會，我們從這裏重新開始好不好？”

梁招月咬著唇，沒說話。

周雲川又說：“我想把那年的遺憾補上，從這裏開始是最好的。明天我送你去考試，考完試我們去國貿那邊吃飯，吃完飯我們再一起回到這裏，繼續那年後來的故事。”

梁招月低下頭，看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，以後感受著這個貼在自己身後的人，感受他懷抱裏的溫暖，她問：“為什麽選擇從這裏開始？”

這回輪到周雲川不說話了。

他只是抱住她的腰，下巴抵在她的肩上。

梁招月多少猜出了點什麽，而且真要計較起來，從這裏重新開始何嘗不是最好的選擇。

她說：“家裏有東西嗎？我餓了。”

她能感到自己說完這話時，身後抱住自己的人又用了些力。

她放松地靠在他的懷裏，全然將自己交付給他。

-

可能是猜到她會答應回來。

冰箱裏準備了滿當當的食物，而且大部分都是她愛吃的。

梁招月捧著水杯，看著周雲川在廚房忙碌的身影，她笑了笑，轉身回臥室換衣服。

三年多沒踏入這邊，她發現還是有些許不同的。

床鋪用具、衣服、護膚品，都換上新的了，可以說，除了那些衣服，其餘的盡管換了新的，周雲川還是盡力保持當年的模樣。

梁招月從衣帽間換好衣服出來，又去盥洗室洗了下臉，她坐在床沿，安靜地看著這偌大的臥室裏的每一個角落，心想，要保持到這種地步，也真是難為他了。

但也歡喜他能有這份心力願意保持。

喜歡是一回事，但是願意因為喜歡而付出同等的耐心和行動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重逢至今，對於他做的每一樁每一件，梁招月還是想當滿意的。

她掀開被子，躺在床上，望著天花板，盯著看了有一會，她像是想起什麽事，起身離開臥室，穿過走廊，來到書房。

書房共有兩間，他和她各專門用一間。

梁招月在自己當年使用的那間書房站了有一會，耳邊偶爾傳來不遠處廚房傳來的聲音，很輕，但也因為屋裏實在安靜得落針可聞，倒顯得那聲音出奇的響了。

梁招月低頭思索了一會，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氣，她擡手握上門把，然後往下一摁，隨著吱吖的一聲，書房的門被打開。

迎面而來的並沒有想象中的塵土氣息，反而是股淡雅的清香氣，很像她當年用的那款香薰。

站在門口聞了有一會，逐漸熟悉了那股味道，梁招月將門徹底推開，走進書房。

這邊周雲川忙碌了四十來分鐘，總算將五菜一湯呈上餐桌。

他擦了擦手，朝臥室那方向看了一會，見那邊並沒有什麽聲響，以為是梁招月這陣子太累了，在臥室睡著了。

畢竟這段時間，接她下班回家的路上，她經常累得就在車裏睡著了。有幾次他是等她睡醒了，兩人才回家，有幾次他則是抱著她回家。但不論是那種，他都深陷其中，而且極為享受。

她能就在自己身邊，毫無戒備的，能靜靜近距離地看著她，而不是靠著別人發來的照片聊表思念。對他來說，這種感覺還是太過美好了，美好得有時讓他覺得是不是在做夢。

這會臥室門開著，周雲川沒有徑直走進去，床上並沒有人，可能是在衣帽間，又或是在窗臺那邊。怕突然進去會嚇到她，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，敲了幾聲，屋裏並沒有人應答。

周雲川不由得想，難道是窗臺那邊的沙發睡著？

畢竟她以前就喜歡在那邊看書，一看就是一個下午，有時看到犯困順勢睡著的情況也是有的。

周雲川又敲了兩下，見屋裏實在沒有回應，他走進去。

可是尋遍了屋子，他也沒有找到梁招月的身影。

但盥洗室換下來的衣服，又在說明她剛才就來過。

周雲川看了看那收納籃裏的衣服，轉身走出臥室，朝書房走去。

當年梁招月用的那間書房，門果然開著。

周雲川不安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得到片刻寧靜。

梁招月一直不願意回來這裏，他提過太多次了，也是到今天她才肯點頭隨他回來。

剛才在臥室沒有找到她的身影，有一瞬周雲川有種心慌的感覺，那種感覺和當年梁招月要和他離婚的感覺太像了。

他放輕腳步聲走進書房，靠在門口往裏看的那一霎那，他便看到了梁招月。

她背對他看著，正站在書桌前，望著墻上的兩幅字。

一幅是他寫的一句詩，和她名字有關。

另一幅則是當年她去裱框，店家隨手送的。

這兩幅畫當年她並沒有帶走，而是卸下來放進儲藏間了。

她私心覺得，既然感情就此要被徹底掩埋，那代表著曾經感情的相關東西也該徹底消失才對。

她一並將它們放在儲藏間，關上門，讓黑暗去吞噬它們。

而今它們卻是被掛在墻上，還是當年她打孔的兩個位置。

除了這幅字，側面的墻上還有另外一幅字，是她當年在老宅寫的四個字——歲月晴照。

這幅字據她所知，是被周雲川放在他自己的書房的，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一並被他放在了這間書房。

梁招月看了它們許久，莫名有些熱淚盈眶。

她抱著胳膊，徒感悲傷。

身後傳來腳步聲，一下一下的，就像是走在她的心間上。

她轉過頭，周雲川就這麽走進她的視線，占據了她全部的視野。

他說：“晚餐準備好了。”

梁招月說：“好，我這就來。”

她轉過身，就要朝門外走去，經過他身旁時，被他抓住手指。

他抓住的是她的指尖，然後一點點順勢而上，直至握住她的手心，滑入她的指縫，和她十指交纏。

周雲川緊緊握住她的手，看著墻上那幅寫著“歲月晴照”的字框，那字的力道實在瀟灑，就像她這個人的內裏性格。但這字還是讓他至始至終覺得哪裏覺得不對的地方。

就想當年他親眼看她寫完時的感受一樣，他能確定梁招月一開始想寫的並不是這四個字。他盯著這幅字研究了三年多，還是沒研究出她最初想寫的是哪幾個字。

當年他可以躲避自己的心思，沒有問出口，而今她終於舍得回來，這次他已不會再去可以掩藏自己的心意。

周雲川握著她的手，說：“當年你本來想寫的不是歲月晴照這四個字？”

被他握住的手輕輕顫了下，再去看這手的主人，梁招月略微低頭，眼神刻意躲開，周雲川便知道他猜對了。

他走上前，伸手擡起她的下巴，讓她微微擡起頭，而他順勢低頭，和她對望著。

他問：“你原本想寫的是什麽？”

梁招月緊抿唇不說話。

周雲川說：“是和我有關？”

梁招月眼神躲閃了下。

周雲川心裏一暖，萬般情緒朝他用來，他胸口微微發熱，他攬住她的肩膀，將她擁進懷裏，嘆了聲氣，有種塵埃落定的意味。

他問：“是什麽，現在可以和我說了嗎？”

梁招月埋在他的胸口，輕輕吸了幾口氣，問：“你真的想知道？”

他嗯了聲，“這個問題困住我好多年了。”

梁招月是有些驚訝的，她呆楞幾秒，問：“你什麽時候發現的？”

周雲川說：“當年你寫完的時候我就發現了，但那會……”他頓了下，有些困難地說，“原諒我的視而不見。”

梁招月沒聽到他後邊的這句話，她的註意力全在他前半句。

她想，原來那會他就發現了。

既然如此，那她那會刻意隱藏的小心思，就不再是飄落無依的孤苦，而是有了切實的去處。

她說：“我想寫的是這句話的前半句。”

懷裏的人有片刻僵硬。

梁招月笑著，說：“聰明如你，應該知道我想寫的是哪四個字了。”

周雲川確實知道，但比起他自己知道的，此時此刻，他更願意親耳從她口中證實。

他說：“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聰明，不然也不會白白浪費了三年，你還是高估我了。”

梁招月說：“真沒猜出來？”

他嗯了聲：“你告訴我答案吧。”

梁招月也不再逗弄他了，既然他想聽自己說，那她願意說給他聽。

她說：“它們本是一組詞，我本來想寫的是前邊的那四個字，日月山川。可我落筆時，我倒是覺得或許後面的歲月晴照是我更想送你的話。”

日月山川，歲月晴照。

是她對他的祝福，也是她對她們這段關系的最好的期盼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日月山川，歲月晴照。——出處來源網絡。這句話是我當時寫到31章，偶然從網上搜到的，覺得放在這裏剛剛好，就沿用了。

本章發紅包，謝謝大家的支持～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